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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楔子 混沌 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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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卻原來……”

黑紗漸漸隱沒在了黑暗之中,木槿妖異的聲音傳來,刺痛人的耳膜。

“火族皇子,你真是有夠蠢的。為了那幾百年,居然生生犧牲了自己的性命,不過,嘿嘿……恐怕你還不知道,祝融帝君追殺你們,是為了什麽吧?”

煙鴻不語,可是不代表他心中沒有想過這個問題。

為什麽,他會一直一直派人追殺他與霞殤?

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兒子,還有一個無法對共工造成威脅的側妃罷了。

卻在幾百年裏,派了無數高手前去白梅林。

這究竟是為什麽?

百年之前,在流火之城,殤穎坐在他的面前,看著他,一字一句的告訴他。

九尾狐現世,天下吉。

他咬緊了嘴唇,慢慢說道:“我不知道,我也不想知道。”

他一剎那就作出了決定。

他出劍!

劍尖直指木槿所在之處。

“哼,沒想到這結界還是擋不住火族的本能之力。”木槿冷哼一聲,手中出現了一柄烏黑色的法杖,迎著煙鴻的來勢橫檔了過去。

“這麽著急做什麽?”她冷笑道,看著煙鴻臉上掩蓋不住的怒色,說道,“你想殺了我?呵呵,火族皇子,恐怕,你還沒那個本事!”

煙鴻臉色一變,不知嘴中說了句什麽,臉色突然開始泛起了隱隱的黑色。

“煙鴻!”此時霞殤也已經疾速飛來,衣袖卷起漫天寒氣,朝著木槿攻了過去。

“久落!”察覺出了什麽不對,木槿轉過頭對那一直沒有動作的黑衣男子說道,“你!是不是你解開了結界?”

沒有理會她的話語,久落趁著煙鴻和霞殤纏住木槿之時,縱身一躍,來到了木槿身後,那無數死靈燈飄出的地方。

一根巨大的石柱,在幽藍色的火焰包圍下,忽明忽暗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。

他快,可是木槿的速度也不慢,掙脫了霞殤和煙鴻二人的攻擊,便沖到了他的身邊。

“收!”她擡起已是鮮血淋漓的手掌,朝著那根柱子撒去。

久落臉色大變,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做,急急向後掠去。

金色的光芒破柱而出,將這古老的巫族遺跡照亮。

煙鴻不再猶豫,舉起紅霞劍,連人帶劍合為一體,朝著木槿沖了過去。

“別去!”久落見狀臉色大變,“那是……”

話未說完,便看見木槿手中多了一道奇異的光束,將煙鴻包裹在其中。

煙鴻的身形頓時一頓,一種奇怪的感覺從腦海深處慢慢湧現,不由得停在了原地。

他有些昏沈的擡起眼,卻只看見一片一片奇怪的顏色,四周盡是些紛亂覆雜的古怪影像。

“側室生的垃圾。”

“真是個沒用的皇子,還好他不是嫡親生的。”

“煙鴻,孩子,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
“煙鴻!煙鴻!”那熟悉的聲音一直在耳畔回響著,是他所熟悉的。

轉過頭去,看見一雙美麗的眼睛。

那是……

“霞殤……”他渾然不知,此時此刻,自己的嘴角已經慢慢流下了黑色的血液,眼前一黑,整個人往後倒去。

沒想到這東西對煙鴻的影響這麽大,還刺激的他毒發了。霞殤皺眉,沖上前去,穩穩地接住了煙鴻。

意想不到的沈重落入了懷中,她大驚,連忙去看煙鴻的臉色。

熟悉的臉面如金紙,嘴角那一抹絲線一般的黑色,似乎在提醒著她,眼前這個人,恐怕已經……

“木槿!”久落看見煙鴻倒下,心中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,不由的皺眉,看見那黑色的纖細身影在刺眼的光芒中晃了晃,連忙沖上前去,“你瘋了嗎?居然將這個取出來!”

那一枚小小的方印,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制成,被牢牢握在了木槿的手裏。

“沒法子,嘿嘿,誰叫我是巫族中,唯一一個活著的人……我必須守護好這盤古鎮柱。”看著完好無損的柱子,木槿笑道,“盤古元丹,在我身體裏,你們不要動這根柱子,我可以拿給你們……”

久落眸色微沈,他轉頭,看向另一邊。

霞殤懷裏躺著昏迷不醒的煙鴻,也不知是死是活。

“這究竟是怎麽回事?”他問道,“崆峒印的作用,可不是讓他體內的毒發作啊。”

“將崆峒印放在神柱中,本是為了讓柱子永恒不倒,可是……”木槿似乎看出了什麽,她慢慢走到煙鴻身邊,探出手。

藍光幽幽一閃,落在了煙鴻的胸口上。

藍色的光輝之下,可以看見無數黑色的細線在煙鴻的身體內流動。木槿顰眉道:“這……這毒居然被崆峒印刺激的流轉這麽快?”

“被崆峒印刺激的毒發?”霞殤臉色蒼白,看著木槿,問道,“莫非勾芒……”

未等她說完,便聽見了盤古神柱處傳來一陣巨響。

眾人回頭,看見那原本牢不可破的柱子開始分崩離析。巨大的石塊不斷落下,死靈燈中的鬼魂開始呻吟,紛紛逃離了開去。

一個黑衣男子站在神柱之下,冷笑著看著他們。

“我道這崆峒印在何處,原來,是被巫族的老不死們藏在了這裏。”嘴角揚起了一個冷冷的弧度,他看著面色各異的眾人,“木槿,好久不見了。”

“顓頊?”顯然認得眼前之人,木槿著實吃了一驚,“你是如何進來的!”

“這還要多虧了這對狗男女呢。”顓頊臉上笑意不減,眼神卻越發的冷峻,還帶著明顯的不屑之色:“若不是他們在前面開路,我怕還到不了這裏呢。”

霞殤臉色大變。

他居然跟了他們一路?可是為什麽不論是她還是煙鴻,都沒有絲毫察覺到?

“黃帝一族果然卑鄙。”久落冷哼一聲,看著顓頊道,“誰會想得到,堂堂顓頊,居然還要靠這些不入流的手法跟著去撿別人的剩飯呢?”

面對久落明顯的挑釁語氣,顓頊反倒不以為然,只是冷眼看著那跪在地上的霞殤,說道:“九尾狐,若是想要你的情郎活下去,便來流火之城吧!”

霞殤冷眼看著顓頊的嘴臉,半晌才淡淡問道:“你知道他中的是什麽毒?”

“呵,等你來了,自然知道。”顓頊說道,手中長劍一揮,對準盤古鎮柱砍了下去。

原本就已是岌岌可危的盤古鎮柱,發出了一聲淒慘的哀鳴,轟然倒塌。

“不——”木槿聲音嘶啞,眼看就要沖上去與那顓頊拼命,卻被久落牢牢摟住了腰身,“快走!”

盤古鎮柱支撐著的這方天地,開始漸漸崩塌了。

顓頊冷笑了一聲,轉身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。

雲端之上的三人看著那開始不斷搖晃的建木,默然無聲。

“真沒想到,顓頊居然會出現在那裏。”久落皺了皺眉,說道,“他和祝融現在不是正在和水族打仗嗎?怎麽會想到來這裏的?”

霞殤沒有說話,只是伸出手,替煙鴻理了理淩亂的頭發。

倒是木槿,臉色雖然蒼白,可是語氣已經鎮定了許多:“顓頊此人行事一向乖張,無法預料他的行蹤也屬正常,只是他……”她轉頭看向霞殤懷中的煙鴻,皺眉道,“也不知這是什麽怪毒,被崆峒印刺激以後,發作的特別的快,為今之計,只有快點將他冰封起來,說不定還可以拖延時間,找到解藥。”

霞殤轉頭看向她,半晌,才問道:“這究竟是什麽毒?為什麽跟勾芒和我說的毒性不一樣?”

見她眼中隱隱的淚光和焦急的神色,久落嘆了口氣:“霞殤,我一直沒有告訴你……勾芒他,已經是共工身邊的得力助手了,所以他說的話,幾分真幾分假,很難說。”

共工……

聽見這個名字,霞殤心中一沈,沒有再說話了。

一時間,四周只餘下風聲。

久落無奈的搖了搖頭,道:“為今之計,你還是帶著煙鴻,隨我去人間魔宮,我知道一處秘境,可以暫時將煙鴻冰封起來……”

話音未落,身後突然疾風呼嘯。

久落沒有回頭,只是神色微微一變。

木槿嬌叱一聲,手中的烏黑木杖已然在手,揮向了身後。

巫族的巫術果然不容小覷,轉眼之間,三個黑影已經被打落下了雲端。

“水族?”霞殤認出正與木槿久落二人纏鬥的黑衣人,他們所用的法術正是水族的法術。霞殤伸手,一道淩厲寒氣已經擊中了另一個黑衣人。

“共工派來的殺手?”久落皺眉,冷哼一聲,手起劍落,一個黑衣人便身首異處,“又是顓頊又是共工,哼,你們兩個還真是會惹事啊。”

轉眼間,又是兩人被擊下了雲端。

不知是毒發,還是什麽情況,煙鴻的臉色開始隱隱發青,竟然和他當初用同殤陣詛咒了祝融一般可怕。

霞殤心中擔心煙鴻的傷勢,不想再與這些嘍啰糾纏,長袖一揮,竟是風卷殘雲般的將剩餘的幾個人甩了下去。

“別再拖延時間了,我們走!”她的臉色十分淩厲,似是一把已經出鞘的劍,就連木槿看了,都有些微微的膽顫。

待三人離開之後,又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雲層深處走了出來。

看著同伴方才落下的地方,他低頭,吶吶自語道。

“人間……魔宮?”

第三十九回 水亭暮雨寒猶在

沒有星星的夜晚,天邊掛著一輪模糊的圓月,不甚明亮,朦朦朧朧的,還帶著幾絲詭異的感覺。

碧水宮中,燈燭長明。

“誰許你私自派人去的?”平日裏和善的墨雪此時臉色十分難看,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,冷冷問道,“我不是說過,你不可以動她的嗎?”

墨菲冷哼一聲,看著姐姐難看的臉色,說道:“姐姐此話怎講?我這麽做,也是為了替你除去一個心腹大患啊。”

“胡鬧!”墨菲的話音剛落,墨雪的臉色就更加的難看了,“簡直就是在胡鬧!你是不是被放任慣了,所以連我的話都不當回事了?我說過,你現在,絕對,不可以動她!要我說幾遍你才會明白?”

“姐姐。”墨菲完全沒有被墨雪的冷然所嚇到,只是冷笑著看著她,環抱雙臂道,“我知道應該聽你的話,可是你說,帝君的話,我要不要聽呢?”

墨雪一楞,看著妹妹臉上止不住的冷笑,道:“你說什麽?是……帝君要你派人去的?這怎麽可能?”

“怎麽不可能?”顯然對姐姐臉上的驚惶嗤之以鼻,墨菲道,“你也不是不知道啊,這幾日,水火兩族在渭水開戰,帝君正著急呢,嘿嘿,要是這時候把那個賤女人帶回來,動點手腳,讓她變回原形,那……”

“啪!”一記耳光結結實實的落在了墨菲的臉上,打斷了她的話。

“你撒謊。”墨雪神色冷峻,看著墨菲轉過頭來,看著自己,說道,“帝君不會這麽做的。你這麽說,恐怕是因為……那個人要你這麽做,對不對?”

“嘿嘿,想不到姐姐你不笨呢。”墨菲無奈的攤開了手,也沒有去理會已經腫起來的半邊臉頰,笑道,“不錯啊,就是那個人要我這麽做的。嘿嘿,我本來還以為姐姐你這麽單純,是不會察覺到的呢。”

“是帝君,不是我。”墨雪看了她一眼,轉過身,似乎是有些乏了,“墨菲,你真的夠了,你明知道那個人根本不會把我們的性命當回事,為什麽還……”

“那又如何了?”墨菲冷冷一笑,說道,“姐姐,他不會把我們的性命當回事,難道帝君就會嗎?”

墨雪默然。

“更何況,”看見姐姐沒有說話,墨菲便再次開口說道,“那個人給我的命令,是不能要霞殤的性命,而只要知道煙鴻屍體的藏處罷了。”

墨雪一怔,問道:“煙鴻他……死了?”

“暫時還沒有。”墨菲說道,“只不過,勾芒給他的毒已經發作,現下已經跟死差不多了。哼,虧他還是祝融的兒子,連這藥是什麽都看不出來。”

“不……”隱隱的,似乎什麽東西從腦海裏浮現出來,墨雪皺起了眉頭,看向墨菲,“不,我總覺得,煙鴻,他……”

“不論怎麽樣。”墨菲打斷了她的話,看了一眼窗外搖曳的樹影,輕聲說道,“我們的計劃都不能被一個小小的棄子打亂!”

墨雪噤聲,沒有再說下去了。

池塘中小荷葉尖尖,池畔幾樹楊柳,柳絮紛飛,不遠處有座精巧的小木屋。

黑衣男子在門口躊躇了半晌,終於推門而入。

華美的墨黑色長發,沒有拖垂至地下,而是飛散在空中,仿佛有生命一般,飄飄蕩蕩,更加眩目。

“霞殤,你醒了。”語氣十分的肯定,男子看著她睜開雙眼。

“久落……”看見男子的臉,霞殤輕輕說道:“我睡了多久?”

“三天了。”男子側身,讓身後的人走了進來。

黑紗輕盈飄過,眼前這美麗的女子正是木槿。

木槿走到床邊,看了看霞殤的臉色,道:“沒什麽大礙,也就是心思起伏有點大,再加上那天禦風飛的過快,法力消耗得有些大罷了。”

久落點了點頭。看著霞殤從床上站了起來,道:“我已經按照木槿的說法,將煙鴻暫時冰封起來了。”

霞殤眸色黯淡了一下。

魔宮地道中,他們穿過百轉千回的石道,終於到達了盡頭的石室。

陰寒的石室裏白霧氤氳,慢慢地,才看清地面停放著一具巨大冰床,整個用玄冰雕就,寒氣不住自床中朝外溢出。冰床上躺著一個身著青衫的俊美青年,嘴角微揚,竟好像是在夢中微笑。

霞殤沒有說什麽,只是靜靜站在冰床邊,伸手,輕輕撫摸著青年的臉龐。

“霞殤……”長長的頭發垂了下來,邊上站著的兩人根本沒有辦法看見她的表情,木槿不由得說道,“你……莫要這樣,再怎麽說這小子毒發我也有錯……我肯定幫你找到解藥的!你放心!”一句話顛三倒四,卻也有些底氣不足,畢竟是自己取出了崆峒印,害的煙鴻和霞殤變成如今這幅模樣,木槿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久落,沒有再說什麽了。

“你不必如此。”霞殤輕聲說道,聲音在石室中回響,“我並沒有責怪與你,他一息尚存,就是還有生還的希望。”

久落嘆了口氣,道:“事不宜遲,你還是先施法將他冰封起來。我們也好早些出發去找解藥。”

霞殤點了點頭,伸出手。

一道巨大的白色冰墻將他們與煙鴻包圍住了。

霞殤默默看著冰墻另一邊的煙鴻半晌,轉身離開。

空曠的黑石大殿之中,已經有人在等著他們了。

“你們來這裏做什麽?”只要想到是祝融和顓頊害的煙鴻變成如今這幅模樣,霞殤對著火族的人,就沒有什麽好臉色看,所以看見這兩個人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面前,她有些不滿的瞇起了眼睛。

可是對方似乎毫不在乎她的態度,應該說,是想在乎,卻沒那個閑情。

殤穎的臉色蒼白,看著霞殤,淡淡的說道:“顓頊是不是叫你去流火之城?是不是?”

她一直都是平淡的,從容的,卻沒有像今天這般焦急,霞殤被她抓住了肩膀,才發現,只不過百年不見,殤穎竟然已經瘦了這麽多。

“是。”她答道。

“別去,霞殤。”殤穎說道,看著她,黑洞洞的眼睛仿佛已經沒有了原本的光輝,“別去!別上了祝融和顓頊的當!他們已經把錦兒帶走了,你千萬別去!”

霞殤皺眉,將手輕輕放在了她的背上。

一股幽藍色的氣息被灌輸入她的體內,殤穎在那股氣息的作用下,慢慢的睡著了。

將殤穎放在石臺之上,她擡頭,看向另一個,站在那裏一直沒有動彈的人。

“你們來這裏,究竟想要做什麽?”她問道。

黑紗輕輕晃動了一下,似乎是寥落擡起了頭,隔著那道黑紗,看著霞殤。

“你見到顓頊了?”寥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,說道,“他可是取走了崆峒印?”

霞殤搖了搖頭:“不,他沒有取走崆峒印,崆峒印還在木槿的手中。”

“那就奇怪了。”寥落輕聲說道,“既然他意不在崆峒印,那他千裏迢迢跟隨你們來到盤古鎮柱,是為了什麽……”

聲音戛然而止。

“盤古鎮柱,是不是碎掉了?”寥落的聲音很平靜,可是那平靜之下,卻似乎早已驚濤駭浪。

“是的。”霞殤說道。

一聲輕嘆響起,似是包含了無限的無奈,寥落終於走到了霞殤的身邊,看著那沈睡中的殤穎:“果真如此,那麽顓頊對這次的計劃,只怕是勢在必得了。”

“此話怎講?”霞殤不解的問道。

“水火兩族在渭水開戰,想必你已經聽說了吧?”寥落道,“這一次水族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。可是畢竟之前的流言,對共工來說,民心大失,所以,水火兩族現在都在竭盡全力尋找你。”

霞殤聽罷,冷冷一笑。

“這世人,還是這麽愚昧不堪。”她笑道,“女媧娘娘說什麽,他們便信什麽!一點自己的主見都沒有。再說了,就算九尾狐現世天下吉,那又與我何幹?族中千年狐妖不在少數!隨意找一個讓她現出原形不就了結了?”

她站起身,看著大殿之外那陰沈的天空,冷笑道:“只是我沒有想到,連兩族的帝君,都那麽可笑!”

“這也是我和殤穎來找你的原因。”寥落沈聲道,“一旦被人知道,煙鴻被水族之人害的躺在冰床之上,無論平日裏他怎麽不受寵,都是一個極好的,朝水族宣戰的借口……霞殤,你可認得此物?”

一張絲卷被寥落從懷中取出,霞殤接了過去。

“這是,太古之書?”霞殤皺眉,太古之文極難學習,當初她在水族皇宮中,幾乎是翻閱了所有的古文典籍,才將九百九十九個太古之文學會了九百零五個。此時看這絲絹之上,全是用太古之文寫成,她不由得細細看了下去。

半晌過後,她才擡起了頭。

“你和殤穎,想要發動這個陣法?”她的表情有些疑惑,看著寥落。

隔著黑紗,霞殤無法猜測她的表情,可是卻可以感覺到她的決心。

“不錯。”寥落道,“五萬年前,我沒有保護好他,五萬年後,就算是要我成為這個陣法的活祭,遭受天譴,我也無所謂了。”

霞殤轉頭看她。

曾經綺麗的容貌,被阻隔在了重重黑紗之下,可那顆心,和那溫柔的眼神,卻騙不了細心之人。

“你是……依霏?”霞殤緩緩開口道。

她默然,半晌,才舉手將那蒙面黑紗取下。

橫七豎八布滿傷疤,看得出這張臉曾經皮肉翻綻,那傷疤縱橫交錯,像張猙獰的白色蛛網,覆蓋了那張原本美麗的容顏。

“我是。”她微笑著說道,那殘破的臉上,撤出了一個柔和的弧度:“我就是煙鴻的生母,依霏。”

第四十回 雲屏不動掩孤嚬

淒冷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了屋內。

沒有點燈,黑衣男子站在屋內,緩緩說道:“帝君。屬下已經按照帝君的吩咐,將那逆賊的屍體取來了。”

黑暗中傳來了輕微的響動,緊接著,是一個低啞的聲音響起。

“可曾派人檢查過?”

“是的。”黑衣人說道:“屬下已經命人檢查過了。那逆賊身上中的,就是勾芒所下的‘凝雪’無疑。”

黑暗之中那人仿佛沈吟了片刻,道:“沒有讓魔君察覺吧?”

“稟帝君,沒有。”

“如此甚好。”那人從黑暗中踱步而出,一襲紅衣在淒冷的月光之下顯得分外刺眼:“久落那小子,雖說是新任魔君,可是畢竟資歷尚淺,再加上一個巫族後人……哼,這一次,我們勢在必行。”

黑衣人站在他身側,默然不語。

“對了。”似乎想起了什麽,男人轉過身看著黑衣人:“重黎那裏可有什麽動靜?”

“稟帝君,殤穎公主自熾錦公主被送走之後,神智就有些不清,皇後最近一直在照顧公主,沒有離開。”

男子點點頭,轉過身。

“神機。”他說道:“你說本王將那孩子送走,究竟是對是錯呢?”

神機沈默了半晌,才開了口:“此事,恕屬下無能,無法判斷是對是錯。”

“也不指望你能明白什麽。”男人嘆了口氣,揮了揮手道:“將那孽種……安置在廷鸞院的地道中吧。”

神機朝男子行了一禮,轉身離開了。

男子一直背對著窗外,所以他沒有看見,此時此刻,他的身後,發生了什麽。

那輪明月被一個巨大的黑影擋住了。

黑影伸出了手,上面隱約有銳光閃過。

殺意夾雜在風聲中,沖向了站在窗邊的男人。

“沒有想到。”他沒有躲閃,可是那東西卻偏離了幾寸,紮進了他身邊的壁櫥上:“黃帝暗軍羽部的統領,居然會向我出手啊。”

那生著雪白雙翅的俊美青年冷冷看著他,他收起了手中的箭弩,可是語氣,卻似乎殺意不減:“你早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,祝融。”

“想要我命的不少。”祝融嘴角含笑,來到了院子中,看著青年落在了自己的面前,輕笑道:“這項上人頭就長在這裏,隨時恭候各位來取。”

“哦?那我如今想借你這條命來祭我亡妻,你可否願意?”青年銀白色的瞳孔中,倒映除了祝融的臉。

“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麽本事了。”祝融笑道:“這頭顱在我這呆了這麽些年,可不是你這種人想拿便能拿去的。”

冷風將他們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,青年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人。

“我不需要你的頭顱。”他開口道,語氣森冷:“那只會臟了我的手。”

祝融冷冷一笑:“為了一個女人?所以處心積慮的想要殺我?”仿佛聽見了什麽十分可笑的事情,他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濃了:“煙鴻如此,你也如此,那兩個女人,就真的這麽好?值得你們與我為敵?”他冷笑著轉身,離開了院中。

青年臉上閃過一絲悲憫,他看著轉身離去的祝融,喃喃自語道:“你不懂,所以你不會明白……”

人間魔宮石室中,寒氣依舊,可是霞殤此時此刻的表情,卻比那刺骨寒氣,更加淩厲百倍。

“怎麽會不見的!”她轉過身,惡狠狠的瞪著那幾個看守地宮的魔族侍衛,幾個七尺大漢居然在她冰冷的目光下索瑟了一下。

“說!”她沈聲,腳下的地板像是蜘蛛網般裂開,喀拉有聲。

石室裏一片死寂。

被她的目光註視的渾身不舒服,此時另一個侍衛開口了:“霞殤夫人,我們,我們實在是不知……這……我們兄弟幾個日夜守在這裏,誰知道,這屍體,這屍體怎麽會不見的呢……”

“他不是屍體,他還活著!”霞殤的臉色堪比北海寒冰,她冷冷掃了一眼站在四周默然不語的魔族侍衛:“我離開之前,都跟你們說過些什麽?”

“夫人說,一定要看護好公子,不然……提頭來見。”畢竟事關自己的小命,更何況眼前這個女子實力如何,他們並不是不清楚,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。

“霞殤,你看這是什麽?”正在冰床邊查看的木槿突然說道。

霞殤回頭看去,木槿的手中似乎揣著什麽東西。

她走近,從木槿手中將東西接過。

藍色的,龍鱗。

細小的龍鱗,雖然罕見,可是霞殤卻並非沒有見過。

“水族龍鱗?”她微微瞇起了眼,看向四周:“不錯……這裏的冰皆是由水凝結而成的,水族若是想用水遁之術進來,易如反掌。”

“莫非是水族的人將煙鴻偷走的?”木槿皺眉道,順道示意那幾個礙事的侍衛下去:“可是他們要偷煙鴻走什麽?”

霞殤沒有回答。

那片龍鱗冰涼冰涼的,和她的手一樣冰冷。霞殤將這龍鱗放在手中,看見了熟悉無比的紋路。

“這是水族戰盔。”她說道,聲音冷冷的,不帶一絲情緒:“上面刻的,應該是水族的祈福文。”

水族戰盔,水族祈福文。

全天下,絕對不會超過兩件這樣的戰盔。

木槿眨了眨眼睛,看見霞殤沒有說話,臉上露出了沈思的表情,下意識的保持了安靜,沒有再說話。

寂靜的石室中,似乎有一股古怪的力量開始流轉。

“什麽人?”霞殤轉過身,看著石室的一個角落。

“看來煙鴻那個人對你的影響,還真不小啊。”清冷的聲音和霞殤有幾分相似,一個鵝黃色衣衫的少女緩緩走了出來,冷冷看著霞殤:“早知如此,我當初就應該將他趕出天水宮,讓他永生不得靠近天水宮一步!”

少女五官玲瓏精美,面似桃花,珠圓玉潤,可是臉上的冷笑,卻著實令這張嬌俏的臉蛋生生森冷了幾分。

“後土?”那張臉上還帶著她熟悉的氣息,霞殤驚訝的張大了嘴,方才心中的火焰在那一瞬間飛回湮滅。

“我就知道,我應該來看看你。”少女冷笑道,當年那個小小的團子般圓潤的小女孩,似乎在一夜之間長大了:“霞殤,你看看你現在,多麽可悲啊,為了一個男人,你都快不記得我長什麽樣子了,對不對?”

霞殤默然。

她知道她很自私,愛上了一個人,卻不是這孩子的父親,最後還將這孩子丟給了女媧,自己與煙鴻在白梅林居住了百年。

百年光陰裏,這孩子是怎麽活下來的?

漫長的歲月裏,她不止一次想起過這個孩子,可是很快被她自己生生壓抑了下去。

她愛煙鴻,可是她也愛後土。

這兩份愛,註定將要不平衡。

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那一個寂寞的身影,選擇了和他在一起,將這個小小的孩子交給了共工。

可是沒有想到,多年之後的再見,這個孩子居然會對她這麽痛恨!

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,生生透出了她對眼前這個女子的不滿和怨懟,她聽見那個曾經追著她喊著“阿娘阿娘”的女兒,慢慢地說道:“現在看看你這個樣子,霞殤,真可悲。看來,我那天一刀子紮下去,是對的。”

霞殤楞住了。

她看著後土。

久久的,仿佛她的聲音是從喉嚨裏硬擠出來一樣,她看著後土:“你說什麽?什麽一刀子紮下去?”

美麗少女看著面前的母親,心中竟然湧上了一股報覆性的快感。

“我殺了他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母親跨前一步,冷冷看著女兒:“你再說一次,你殺了……誰?”

“我殺了他。”少女仰起頭,冷笑道,看著母親臉上漸漸用上的絕望:“我,殺,了,煙,鴻。”

石室中突然刮起了冷風。

木槿驚呼一聲,她看見石室上的冰塊再次裂開,而擊碎他們的,是霞殤那更為冰冷堅硬的寒氣。

“他在哪裏?”她看著自己的女兒。

心好痛。

他走了,煙鴻走了,那個唯一可以知道自己寂寞自己難過的人走了。

為什麽要這麽做?她看著自己的女兒,她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血親。

為什麽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?

為什麽?!

“流火之城。”後土臉色冰冷,看著母親為了另一個人發狂:“不過你就算去,也只能找到一具屍體了……”

不等她說完,後土只覺得一陣刺骨寒風刮過,石室中冰雪飛揚,不時飛到她的眼中。

她擡手擋住了風雪。

可是當她和木槿重新睜開眼時,霞殤卻已經不見了。

“霞殤?”木槿來不及去理會還留在這裏的後土,驚呼一聲,離開了石室,直奔久落所在之地。

冰雪飛舞的石室中,只留下了少女一人。

她擡起手,接住了那從半空中落下的雪花。

“你去救他吧……最好和他一起死在那裏……別再回來了……”

纖纖素手猛地用力,將那片雪花融在了手掌心中。

第四十一回 平明送客楚山孤

夜色沈沈,一個孤寂的白色身影行走在墜神沼澤之中。

沒有月光,也沒有微風,似乎連這片沼澤都感覺到了她身上那刺骨的寒意般,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。

白色的身影似乎著急著趕路,因著再過去,便是火神祝融的結界,若是施法穿越此地,必會受到襲擊。

她沒有註意到,身後的黑暗之中,似乎多了一雙窺探著她的眼睛。

就在此刻,沼澤中的空氣陡然一窒。

恍若是天河倒懸,無數銀光就從那黑暗之中,朝著那她飛去。

沒有月光的照耀,這些銀光並不十分耀眼,卻如同那北海萬古不化的寒冰,帶著絲絲寒氣,恍如要直取她的性命!

“噗。”那銀光最終在最後一刻,變成了一枚銀白色的鱗片,落在了白衣女子的手中。

“你夠了,後土。”似是知道黑暗之中出手的,究竟是何人,女子只是略略皺了皺眉,道:“別再阻我去救他!”

黑暗中人冷哼一聲,聲音嬌媚,竟是一個妙齡少女,道:“為什麽?你明明知道救他的話,你只有死路一條!父王還在等你,我也在等你,為何偏要執著於這個半死之人?”

她沈默。

“你明知他只是你的一個劫數,卻還是如此執著嗎?”後土說道:“阿娘,我不明白,你心中所剩下的,究竟是對那個男人的執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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